俄羅斯是我國最大的鄰國，它作為上個世紀九十年代初蘇聯解體后的繼承國，自然資源豐富、科技潛力巨大。但長期以來中俄兩國之間的經貿合作潛力并未得到充分開發。近幾年情況大為好轉，尤其是2014年克里米亞危機之后，在西方經濟制裁的背景下，俄羅斯開啟了經濟發展的“東向戰略”，中俄經貿發展不斷深入，取得了系列突破，根據目前可獲得的公開數據，2018年中俄雙邊貿易額達到1070.6億美元（除服務貿易外），創歷史新高，增幅達到27.1%。俄羅斯向中國出口達到590.8億美元，同比增長42.7%，俄羅斯從中國進口總金額479.8億美元，同比增長12%。中國在2010年以來連續9年成為俄羅斯第一大貿易伙伴國。2018年俄羅斯對中國直接投資為5660萬美元，增長137.4%。2018年底共完成直接投資達到10.67億美元。2018年中國對俄羅斯直接投資為7.2億美元，2018年底共完成直接投資達到109.6億美元。與此同時，在“一帶一路”倡議深入發展，且2019年10月25日《中國與歐亞經濟聯盟經貿合作協定》正式生效、中俄正積極推進對“大歐亞經濟伙伴關系”作可行性研究的背景下，中俄兩國經貿關系的發展勢頭有望保持下去，并不斷取得新的突破。

但是也要看到中俄經貿關系之間的薄弱環節，比如，中俄之間的投資發展就比較薄弱。如何增加相互投資，進而帶動貨物貿易和服務貿易是進一步推進中俄經貿關系的關鍵。影響投資的因素有很多，俄羅斯的營商環境就是一個非常重要的影響因素。畢竟，選址是落實投資項目的頭等大事。那么俄羅斯的投資環境到底如何呢，根據世界銀行和國際金融公司提供的《2020年全球營商環境報告》，2019年俄羅斯總體營商環境在190名經濟體中，位居第28位，考慮到2017年、2018年分別居40位和31位，尤其是俄羅斯在2012年，當年俄羅斯的營商環境排名僅居120位，我們明顯地感覺到，近七八年來俄羅斯營商環境地位的改善是十分巨大的。如果僅僅從這個排名看，俄羅斯比我國的位次還要靠前（2017年度、2018年度和2019年度中國大陸的排名依次為，第78、第46位、第31位）。這與人們的直觀感覺好像并不一致。總覺得我們的排名應該優于俄羅斯。更為重要地是，因為俄羅斯幅員遼闊，聯邦主體眾多，僅僅獲取國家尺度上的營商環境信息已經無法滿足潛在投資者的決策需要，急需地區尺度上的營商環境信息及其分析。

徐昱東博士的專著《俄羅斯地區營商環境與中資進入的區位選擇研究》就是從地區尺度上分析俄羅斯營商環境及其與外資流入關系等問題的。這對包括中資在內的外國投資者赴俄投資，尤其是對我國當前優化營商環境的工作，有著極為重要的理論和現實意義。為了更好地讓讀者迅速了解這本專著的邏輯梗概和要點，這里，我對全文的突出特色做一扼要縷析。

首先，專著對俄羅斯地區營商環境的分析均是基于權威數據的量化分析，這點值得我們大力借鑒。迄今為止，我國在對省級地區營商環境排名及量化分析方面研究團隊并不多。尤其是對地區之間營商環境的不平衡問題。而在俄羅斯這項工作開展得非常早，是從1996年開始的。這為長期觀察各地區的營商環境問題提供了扎實的數據支撐。并且，作者從中小企業發展的角度，認為：“中小企業作為整個經濟生態的重要環節，它的變化對于各聯邦主體的經濟社會具有‘一葉知秋’之‘葉’、‘春江水暖鴨先知’之‘鴨’的地位和作用，其對于研判、印證整個俄羅斯經濟社會發展形勢都是十分必要的。 俄羅斯各地區中小企業發展及其影響因素本身對我國各地區的中小企業發展也有十分重要的借鑒意義。相對于大型或巨型企業中小企業對營商環境的變化更為敏感，通過衡量其發展水平，間接反映出各聯邦主體的營商環境及其變動。”這是非常具有遠見的。中小企業是整個經濟社會生態中的重要組成部分，尤其是對創新生態的培育具有重要意義。對中小企業發展的重視進而從中小企業角度洞察營商環境的變化也為我們提供了一個很好地觀察國內營商環境的視角。

其次，營商環境改善一定能夠提升外商直接投資水平嗎？專著在外商直接投資（即Foreign Direct Investment，以下縮寫為FDI）流入與營商環境之間的關系進一步指出：“營商潛力和營商風險的評級對推測FDI流入的總體性趨勢是有用的，但如果將之作為未來FDI流入的指示器則需要謹慎對待。”2013年由世界銀行和國際金融公司聯合發布的《全球營商環境2013》報告第一次關注了營商環境指數與外資流入量之間的相關性，“報告指出盡管印度和尼日利亞的營商環境排名落后，但其FDI流入量在2010-2011年分別增長31%和47%；報告對此的解釋是：寬松的營商環境與FDI有統計上的相關性，但不一定有因果關系。”同樣地，我們也看到，也正是俄羅斯營商環境大幅度改善的這幾年，即因為克里米亞危機引發的西方對俄羅斯經濟制裁以來的幾年，俄羅斯的資本外流以及人口外流的規模之大也是空前的。所以，專著進一步詳細考察了營商環境的具體要素對FDI流入影響的差異性。這對我們當前著手改善營商環境具有顯著的借鑒意義。

第三，內外資對同一地區營商環境的感知一致嗎？中美貿易摩擦背景下，我們正在努力改善自己的營商環境，2019年12月10日至12日在北京舉行的中央經濟工作會議強調：“要依靠改革優化營商環境，深化簡政放權、放管結合、優化服務。”黨的十九屆四中全會審議通過的《中共中央關于堅持和完善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制度、推進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若干重大問題的決定》指出：“深入推進簡政放權、放管結合、優化服務，深化行政審批制度改革，改善營商環境，激發各類市場主體活力。”不可否認，我國營商環境建設仍存在一些短板。比如政府服務能力與企業發展不能完全匹配，部分領域服務效率有待提升；公平競爭市場秩序建設還需深化等。但有一點需要注意，就是內外資企業對營商環境感知的差異性。徐昱東博士的專著對此列出一章專門論述這個問題，專著指出：“國內與國外的投資者對同一地區的營商環境的感知可能存在較大差異。也就是說，地區營商環境可以進一步從對國內、國外投資者的吸引力具有差異性這個角度入手展開分析。在邏輯上可以認為，對國外投資者具有吸引力的地區未必是營商環境排名靠前的地區，或者說，營商環境排名靠后的地區未必不是外國投資者青睞的地區”；專著的相關分析，“可以幫助國外投資者深化對各地區營商環境的認知，這對包括中國企業在內的海外企業選擇在俄羅斯的投資區位具有重要決策價值”。這也啟發我們，需要在市場準入負面清單、反壟斷和反不正當競爭等方面創造更好的市場環境。

第四，不同規模企業對營商環境的感知一致嗎？專著在地區尺度對俄羅斯中小企業發展與營商環境、投資之間關系展開分析，將感知營商環境的主體即企業的規模進一步細分，彌補了“傳統的地區營商環境評價并沒有區分地區營商環境對‘不同規模的外商投資’或‘不同規模的外資企業’影響的差異性”的不足。并結合俄羅斯地區中小企業發展的數據分析結果，給出了具體地進入策略：“中小企業實施‘分階段’進入的‘三步走’方法，即采取先進入‘境外合作園區’抱團取暖，再進入俄方的‘經濟特區’享受‘特殊待遇’，最后擺脫特區利用上述時期內培養的競爭力直面‘紅海’或開辟‘藍海’，開展卓有成效的經營。”這也可以看做是中小企業“走出去、走進去、走上去”海外經營的持續升級的具體化策略。眾所周知，俄羅斯因為資源稟賦結構和經濟體制轉型的原因，俄羅斯中小企業發展始終是其短板。恰是這個原因，通過地區中小企業發展還可以為我們展現一個更加真實的俄羅斯經濟及其競爭力狀況。

第五，FDI流入具有空間集聚效應嗎？專著在研究影響FDI流入因素的時候，充分考慮到了空間因素，這對研究俄羅斯地區營商環境而言是十分必要的。俄羅斯國土面積大，地區異質性遠非其它面積較小的國家所能比擬。專著通過分析發現：“俄羅斯各地區的FDI流入水平總體上呈現出正的空間相關特性，FDI流入水平相似的地區在地理空間上呈現聚集趨勢，且集聚呈現出由東西兩個集聚區向單一的西部集聚轉移的態勢”；對于吸引外資水平較高且相鄰的地區“應加強研究，我國企業投資該類地區時應主動積極利用這類地區的相互學習和溢出機制或渠道”；對吸引外資水平較低且相鄰的地區，“我國投資企業應盡全方位考慮該類地區對FDI的各種限制，更加慎重考慮投資該類地區”。總之，專著這部分給出的若干結論對我國投資者理解俄羅斯地區營商環境之間的關聯甚至背后的產業關聯進而選擇合適投資區位有著重要借鑒意義，同時，對分析當前我國地區營商環境不平衡性也有啟發。

第六，中資企業投資俄羅斯的區位特征及啟示。專著通過分析中資企業赴俄投資的權威數據庫以及若干具體案例，同時，通過分析俄羅斯企業海外投資的特點，為我們進一步開展相互投資業務和密切中俄地方合作提供了若干有益的啟示。另外，作者分析指出，地理位置仍然是影響外資區位選擇的重要影響因素，比如，我國赴俄投資企業數最多的省份是黑龍江省，其他國家的企業對俄羅斯的投資在區位選擇方面也有這個特點。比如，德國投資的主要去向是俄羅斯工業發達的中央聯邦區、伏爾加沿岸聯邦區和烏拉爾聯邦區，芬蘭的投資集中在俄羅斯的西北地區和卡累利阿共和國；日本和韓國對俄羅斯的投資主要集中在遠東和西伯利亞地區，等等。

特別值得提及的是，我們山東省與俄羅斯的經貿與投資近年來發展勢頭良好，2017年

山東有5026家企業與俄羅斯有貿易往來，雙方總額達到733.6億元，占山東對外貿易的4.1%；俄羅斯企業在山東的投資項目有10個，實際使用外資9.8億元；山東到俄羅斯投資的企業有137家，投資額在100億元左右。2018年6月海爾公司在俄羅斯聯邦韃靼斯坦共和國的海爾洗衣機廠開工建設，但中方項目并不局限于工廠。建洗衣機廠僅是“海爾”在俄首家多品牌工業園做的啟動性工作。2018年俄羅斯躍升為山東省第六大貿易合作伙伴；2019年，作為深化中俄雙邊交流合作的新平臺，青島中俄經貿合作與文化交流中心項目在青島市西海岸新區國際經濟合作區奠基開工，該項目將建設商務交流展廳、商務分享平臺、成果展示中心、學術交流基地等。項目的宗旨就是引入先進理念、加強地方交流、聚集產業生態資源、吸引俄羅斯企業、高校以及文化、醫療、科研機構等開展經貿合作。總之，山東省作為新舊動能轉換綜合試驗區，接下來應更好地在“一帶一路”倡議與歐亞經濟聯盟對接框架下積極開展與俄羅斯的經貿、投資往來和地方合作，為推動中俄經貿高質量發展貢獻更多力量。在涉及對外投資的系列決策中，區位決策無疑是較為重要的一環。相信徐博士的這本專著能為我們山東的企業對俄投資帶來有益借鑒和啟發。

展望未來，進一步的研究應主要圍繞中俄兩國經貿發展的目標、任務展開。2019年6月份習近平主席在對俄羅斯進行國事訪問并出席第二十三屆圣彼得堡國際經濟論壇期間，中俄共同簽署的《關于促進雙邊貿易高質量發展的備忘錄》（以下簡稱《備忘錄》）和《中華人民共和國和俄羅斯聯邦關于發展新時代全面戰略協作伙伴關系的聯合聲明》（以下簡稱《聯合聲明》），為新時代中俄經貿關系的發展指明了方向，注入了新的強勁動力，鼓舞了兩國企業界的信心，必將進一步激發雙方務實合作的新動能。根據《備忘錄》和《聯合聲明》，兩國政府會朝著雙邊貿易額2000億美元的目標邁進。中間若干問題的解決，需要官產學研各界共同努力。相信，徐博士接下來的研究也會緊緊圍繞上述問題展開。祝愿徐博士在今后的研究中取得更多豐碩的成果。

（作者系魯東大學商學院市場營銷系主任鄧兆武）

[責任編輯：楊凡、王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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