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源:中國文化報
2024-02-29 09:10:02
原標題:關于人工智能作詩的思考
來源:中國文化報
原標題:關于人工智能作詩的思考
來源:中國文化報
高 昌
▲ 人工智能“華七”IP形象 金 中 供圖
▲ 東亭詩社人工智能作詩研發團隊學習會 金 中 供圖
春節期間,西安交通大學東亭詩社指導老師金中教授給我發來一本由他主編、東亭詩社同學參與編輯的人工智能詩詞集《看有新詩帶醉來》。西安交大團隊研發的這位人工智能“詩人”,被命名為“華七”。
細讀“華七”的作品,讓我感受到傳統文化的久遠沉香,也感受到新興科技的時代魅力。這些詩詞有的其實很幼稚,比如機器寫出的“去國身如夢,思家眼欲聾”,“聾”和“眼”的搭配顯然是錯亂的。但是,詩詞集里也有不少雋永清雅的亮眼之作,其精巧外觀和綿密質地,令我頓生驚嘆之情。
比如:
日照香爐生紫煙,更登天柱看飛泉。
九峰絕頂無人到,俯視滄溟一點圓。
限于篇幅,無法一一列舉。這些格律圓熟、風格古雅的作品,確實讓我刮目相看。西安交大的“華七”,也包括此前清華大學開發的“九歌”,以及流行于網絡的“稻香老農”“少女小冰”等人工智能“詩人”們,讓我感受到“科學+人文”的藝術遠景和文化形態,感受到人工智能技術的飛速發展。人工智能創作的這些作品,至少給當代文學帶來以下四點美學嬗變:
1.打破語言疆界。機器人把不同維度的古今詩人放在同一個層級進行審美提煉,用大數據的方式,從語言、意象甚至觀念、技巧等方面,簡單粗暴地直接開掘出流年深處蟄伏的美感意蘊,解析和梳理出沉潛久遠的藝術秘密。
2.再造心智靈境。機器人吸取人類思想寶庫中最成熟的精華部分進行突破性的拆解和修補,重新實現一個元宇宙范疇的虛擬成果。這種穿越時空的大膽拆遷挪移,實際是一種工具性的思維覺悟和精神交流。被喚醒的古老經驗置身于深刻玄奧的思想背景和智性空間之中,進而超越蒙昧和時空局限,更好地達成自我的審美觀照,確立物化生態中的藝術坐標。
3.保持審美定力。通過人工智能的冷靜分析,可以幫助人類輕松解決那些需要推敲和苦吟的語言焦慮,從而淬煉出技法層面上的提升和飛躍。那些情感片段的精細拼接,那些細節畫面的熟練連綴,讓一篇簡單的文字產品迅速實現共性上的精益求精和個性上的千姿百態。
4.迅傳情感密碼。人工智能吸納同一頻率振動的心靈引力,其有效文本和精確表達讓我們在驀然回首之間,恰到好處地找見那燈火闌珊處疊印的心靈倩影。無論是喜怒哀樂還是炎涼興衰,都能迅速尋找和傳遞出熟悉的感覺底色和顯明的情感密碼。
……
我們知道,人工智能是以海量的知識信息為經驗基礎進行建構的,并不來源于真實的情境觸發和在場感悟,也不受素材控制和外界制約。其強大的典籍背景和深厚的語言積淀,遠遠超過當代人的腦力儲備和生命潛能。而其所展示的新奇創作生態,也使人們對數字化時代的文學面貌更多了一種創新想象和審美思考。
談論人工智能作詩,我進而想起蘇軾的一首詩:
堆幾盡埃簡,攻之如蠹蟲。誰知圣人意,不盡書籍中。曲盡弦猶在,器成機見空。妙哉斫輪手,堂下笑桓公。
機器人作詩的長處在于“攻之如蠹蟲”式的知識積累,但是卻無法超越“誰知圣人意,不盡書籍中”的客觀規律。圣賢的智慧和經驗并不全部體現在書本的死文字里,就如樂曲并不存在琴弦上,已經完成的器物上也尋不到制作時的靈感影蹤。倘若只專注書本上的原始積累,而不加入實踐中的體悟和發現,就只能是僵化的重復和繁瑣的模仿。真正代表時代水準的大作品、好作品,是無法通過這種“死讀書”的創作模式就能實現的。發生學視域的文學寫作,也確實無法通過放任式的對應模仿而抵達氣象的心靈秘境。
有位叫榮格的外國理論家提出一種“原型”理論,說是前人作品中的情感“原型”和藝術“母題”,對后世文人有著“籠罩性的滲透”。這是一種需要正視的現象,比如“蒹葭蒼蒼,白露為霜”的意象,千百年來就在歷代詩人的作品中顯性或隱性地流轉。但是一位真正的劃時代詩人,總有勇氣和才氣突破這種“原型”沿襲和“母題”因襲,走出一條不同尋常的新路。
計算機程序設計所呈現的AI詩作,和人類作詩行為是有著本質差異的。我認為,人類作詩至少有以下五點優勢,是“華七”們的人工智能無法替代的:
第一點是他者視角。古代哲人早就說過“見賢思齊焉,見不賢而內自省也”。詩人們通過相互探討和交流,可以采用他者視角來審視自己的作品,從接受美學的角度思考作品的進退得失,評判作品的高下成敗。這種他者視角,是人工智能無法做到的。
第二點是文學自覺。從原生的寫作狀態飛躍到自覺的詩性思維,意味著增加了情感的厚度、思考的寬度和思辨的深度。對創作的更大的熱情和對個人的清醒思考,對批評和理論的熱情關注,對題材的開拓和家國情懷的擔當意識,對陳詞濫調的厭惡和對創作技巧、語言辭藻等的革新熱情等方面,都需要創作者具有自覺的自我審視和自主追求。
第三點是提升空間。人類在創作中借助不斷修改和完善,可以更好地展示性靈風采,不斷獲得新起點上的新境界。而機器創作的作品作為單獨個體來說,則都是一次性的、固定成型的,無法實現活態提升和增量完善的嬗變愿景。
第四點就是審美個性。藝術創作上要追求數學概率論之外的獨特個性,而人工智能創作更多地體現了“轉益多師是汝師”的形態,體現了“萬紫千紅總是春”的氛圍,卻無法展示“一枝紅杏出墻來”般的鮮明個性和原創風格。
第五點就是鮮活語態。生動的時代風云和現場感,活潑的時代語言和生活口語,為詩詞帶來新氣韻和新格調。而內容貧乏、情感寡淡、氣格卑弱的作品,盡管纖巧精致,“適足彰其小智小慧”,卻無法做到“鏤出肺腸”的心理刻畫,無法產生“勃然生動”的情感效果,無法展示“躍然目前”的時代特征。
人工智能技術可以通過內部的知識儲備和外部的程序手段,輕松復制古人的詩意和詩境,然而當代詩人的存在意義,則只能是在現實的人間煙火中采擷心花和揮灑真情。我帶著欣賞的目光閱讀人工智能作品,同時在贊賞和感嘆之外,也頗有捫心自問的感慨和三省吾身的反思:絕不能作隔年復制的李白、杜甫,而只能做見賢思齊的當代詩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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